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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只惦念着一件事。椟玉今日走到哪里了。李檀看舆图的本事是大哥教的,她也手把手教给了椟玉,李檀这方面的本事极好,只需一眼便能测算出来的,她却专注地看了半个时辰,将那冰冷的舆图都摸得有些温热了。才一日,不会有音信传来的。这些,李檀再清楚不过了。她缓缓起身回了卧房,合衣躺进被中,打算就这么糊弄一夜,却在被子里触到一个什么东西。李檀伸手捞了出来,是一个石榴样式的木盒子,打开一看,里面有一封小小的花笺。“吾爱藏珠,见信如晤。吾执笔写下此信时,眼中所见,心中所想,皆为汝之笑影。自于深宫桎梏中遇汝,争吵有之,龃龉有之,猜忌有之,然则吾心之所念,吾愿之所想,从始至终,唯汝而已。偶忆及昔日,常感上天仁慈,若能如意,吾愿长为汝所驱,替汝摘一生院中石榴。汝展信之际,吾应已奔赴于长夜,虽不能伴汝左右,但惟盼汝能得一晚安眠。椟玉手书“捌拾陆、中宵自大军开拔离京以来,每日栈道上到了时候便有驿骑如流星,马蹄踏过只留一阵轻尘,向京城进发,一日日的,从未间断过。军报总是第一时间送到李檀的案上,因着这些情报,如今她便是对自己殿里也把得极严,除了必要的走动外不许有任何人进出,所有的行动都必须在两人以上相互作证,如看到有人落单,一律带下详审。便是这样,她每日看完给她的那一份密报看完后都会立刻焚毁,上朝时面上永远只讨论官方送来的军情,李檀总是不动声色地坐在高处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粮草、布军、行进路线的所有细节,分辨那些义正词严后的机巧心思,再三言两语暗暗拔掉隐在面下的钉子,将椟玉在远方的路扫得干净一些,再干净一些。李檀每日里都在殿内点着灯到深夜,批不完的折子、看不尽的舆图、推演不够的军情,锁了宫门,独自一人待着。离了椟玉,她把自己放逐进这孤岛里,头一次,能够完完全全地沉浸在对他的心思里,不需要左右为难,不需要步步惊心,她仿佛自暴自弃,终于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放下所有抵抗,承认那骰子里早已镶了一颗朱砂的红豆。每日与军情一起送来的,还有一封密信,只给她的。或是怕出纰漏,这些信里从来都是规规矩矩,言必称母后,所谈及的也都是地方山川风貌、奇闻怪趣,只是在最后,总忍不住写下“望安”二字,落下一滴朱砂红。李檀知道,那仿佛只是朱批御笔上无意滴落的污点,实际上是她的那颗红豆。李檀将今日的信展开来,嘴唇微微动着,默念了一遍,最后停在那句“望安”上,烛火被夜风吹得有些散,远处淡淡的流影便在李檀脸上摇曳,或许是光影的缘故,将她的表情衬得格外柔和,远远看去仿佛如兰般清淡的笑颜。李檀折了手里的信纸,来到烛火前,将那薄薄的纸张凑近如豆的烛火,只停了一瞬,然后就燃了。每日一封信,她无法随身藏着,所以宁愿燃了,也不能留下一点把柄。李檀脚下落了一点灰,她吹灭了灯,终于在深夜去歇息了。之后,密信越来越简短,最后送来的不再是字句,而是西北山间里开的一朵野花,山涧里捡到的一块薄片石子,或是一本当地流行的话本子,不一而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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