纯阳遗事 (第1/2页)
习剑 谢云流对习武练功一事向来不含糊,出剑出到什么程度,腿脚分开多少距离,手臂抬到几寸高低,都有计较,他不信苦练那一套,哪怕只做一次,做准了就成,做不准但差分毫也不行。李忘生刚入门练基本功,师父教完要义演示一遍,就全权交谢云流带,他教李忘生也有教得着急上火的时候,木剑指点的力道重了点,李忘生也不吭声,咬咬牙照师兄的提点改进动作,那会儿他还没被山风催老,一点点大的孩子皮rou细嫩,出一头一脸的汗也看不大清,只见着领口泅湿深色的一圈。到晚上两人躺被窝里,才觉出痛来,角角落落都疼,疼了也不说,自己侧身抱腿揉着,谢云流感觉到动静,问他还不睡吗?不睡觉想什么呐?这时候又从严师变回了只长他三岁的师兄,颇兴奋地攘他,便听到了很细的倒咽了气的声音,忙探手摸来灯台,点着灯油查看,李忘生先是不肯,拦不住他,绑腿是睡前松的,裤管宽大得不用撩起即可见伤,谢云流奥一声,了然了,这是叫自己白天下手没有轻重,戳出来打出来的,便下床从柜里取活络油,手指蘸了给他一块块抹上,细致得像雕玉的工匠,李忘生替他掌灯,微弱跳动的豆火照暖师兄紧紧绷住的脸,目光只看着手下那一截腿,但是那双澈亮的眼睛忽而又扬起来看着自己了,谢云流轻声问:“疼吗?”李忘生摇头,生怕他不信,补上一句:“一点儿也不疼!”谢云流有些郁闷的:“白日里就该疼了,你怎么不说?”李忘生道:“忘生还未谢过师兄悉心指导,怎敢嫌疼怕伤。”这一说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无礼,要下床正式行礼道谢,谢云流哪不知道他,忙把灯台夺来吹灭,药瓶塞了塞子扔回木柜,一翻身上床把人紧紧搂住,大被一掀,连头顶也盖上:“行了,睡觉!” 下山 吕:云流,又下山了? 谢:没有啊师父,一直和师弟练剑呢,是吧师弟 李:是……是,师父,师兄真的、没有下山【脸红目移出汗浑身有说谎毛虫在爬】 吕:哦? 谢:他干嘛这样!? ??? 几日后 吕:云流,又又下山了? 谢:没有,绝对没有 吕:这回不拉你师弟垫背啦? 谢:嗐,跟他没关系呀 吕岩但笑不语,慢悠悠走到站得毕恭毕敬的李忘生前,探手到他胸口,过快过急的心跳,只消静立片刻,三人全听得一清二楚,吕岩眯眼打量,李忘生脸庞迟来的透红,下跪磕头认错一气呵成。云流托剑罚站已轻车熟路,去论剑峰的路上心想下回不让李忘生跟着进殿,这小子修心不到位,专拖后腿。 又几日后 云流,又又又又下山了? 吕岩是要这样问的,也料到二徒弟会悄悄去山门前石阶上等,对他倒并非有意瞒骗,而是心照不宣地进行着这官兵捉贼的小游戏。李忘生上回因为衣领浸雪、手背苍白露馅,这会儿知道披斗篷带暖炉,热烘烘地等师兄回来,到时候把行头一放,不沾一点儿寒气。 谢云流刚到山下,正欲提功飞越石阶,远远瞧见一笼灯火,风雪里飘摇难定、忽上忽下地照耀着一张熟悉的脸,这张脸被帽边稳妥地裹着,斗篷罩得真严实,只从中间漏一条缝用来提灯,他知道是师弟,有心逗逗他,于是刻意放慢步子,脚踏实地,一层层往上计算着阶数,一块儿都不落。 这轮山阶,自轻功运用自如后从来都是飞快掠过,久未登临,才觉得咫尺路遥,那一笼俗世温热的灯火,像一个永难成全的愿景。忘生也早看见他,急得不托暖炉也浑身冒汗,看他走得这样慢,不便放声催他,只得自己向下走,他速度快,一见了面,赶忙要把暖炉塞到师兄手里给他暖暖。谢云流以为他照常原地干等,不期他会自己过来,也不接暖炉,只学着先前师父探他心跳,将手往他捂热的斗篷里一钻,实打实按在他胸口,忘生惊得两手虚抬,不知所措地提着那盏灯,托着那小暖炉,分不出第三只手来阻止。谢云流触摸着他跃动的心跳,良久,若有所思道:“忘生,你太老实,骗不了人,这回还是瞒不过师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