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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。战争动荡,大权倾颓,再生的楚也不过是他国的依附。起兵反秦的楚人,常常歌咏《国殇》,以铭记国仇,激励斗志。

    玉辉皎然,流泻而下,投诸帐内,结出一面幽蓝的纱,又为壁上炬火燃起野壮之色。

    帐内,一人挺身而起,回身旋至火光融融的中央。他高举长剑,昂首上视。转腕,扭身,回刺,一气呵成。速比狡鹰,势压虎豹。时而扬手上刺,时而逆势下劈……韩信站在一旁,火光映照出一张激动的脸面,然而他本人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。昔时,他对剑学自认志不在此,故浅尝辄止,只学到一点皮毛。而今观项将军舞剑,仿佛醍醐灌顶,胸壑中似乎隐约有了剑学的眉目。

    他有注视上位者的习惯,因初出茅庐而缺乏掩饰的技巧,这冒犯的视线常为他人察觉,难免招来非议。不过他从未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韩信注视着项将军,心潮澎湃。他想起自己从项梁残部中脱出,按名册列队参见新主时,是何等灰头土脸,风尘仆仆。那天,项将军正与部下从容对话,只扫了一眼名册,看见他,便分外隆重地招待他。

    大好的阳光,光亮了项将军高大的背影。他跟在人后,逆着光,仿佛看见了天神。

    而今夜,月光幽静,洗落几分为将者的凌厉。他在一旁和歌。看着那人月下的英姿,内心的信念愈发坚定。

    是的,他就是我要辅佐的人。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,合该乱世称王,步履至尊。而我,要通过他实现理想。我们相互成就,要给后世成另一段美谈。

    思及此,韩信情难自已,歌声越发激昂:

    “带长剑兮挟秦弓,首身离兮心不惩。

    诚既勇兮又以武,终刚强兮不可凌。

    身既死兮神以灵,子魂魄兮为鬼雄。”

    一曲终了,项将军面泛红光,兴致勃勃:“韩信,你看我跟龙且比,谁的剑舞更好?”

    韩信低眉:“卑下不懂……但私以为将军的剑舞更好。”

    见对方一副思索的情状,项将军摆摆手,示意他继续说下去。

    “卑下驽钝,以为将军速、力、势皆合乎曲调,非一味迁就韵律。起剑、折剑、收剑,行云流水,情势豪迈,有虎啸豹跃之气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每个方面都远胜龙将军。”

    项将军哈哈大笑,走近少年,揽过肩膀:“你不懂剑,但说得不错!”

    “可是韩信,只是架着剑,可是不行的啊,”项将军抚过天子剑,剑身的花纹泛着冷光,“剑有灵气,不要把灵气湮没了。”

    项将军握住少年的手,引导对方握住剑。

    “来,我教你……”

    淮阴做了一夜梦,睡不安稳,却也醒不来。好歹睁开眼,侯府招人嫌的物什再度落尽眼帘。烦闷的情绪和昨夜的故梦同时涌上脑海,一时间令人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项王,项将军。

    少年士兵,执戟郎,大将军。

    他有点恍惚,环顾周庭,再不见那个森然烦人的影子。现世空落落,他心中一片苍茫。披衣出房,看见落叶满地,残红遍野,地上泥泞,想是足足下了一夜雨。

    项王,项王。他呼唤起来,声音极轻极轻。

    风起天凉,侍女给任性的侯爷披上大氅,又说:“侯爷三日前请来的巫师到了,就在堂上。”

    淮阴没有回应,驻足观花,片刻后回到堂前。

    那名自诩楚人的巫师,身上有齐人的装饰,模样好似故人——令淮阴痴看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“侯爷,剑上有残魂,”巫师的嗓音沧桑极了,“要驱散吗?”

    项王,你再不出来,就再无再见的机会了。淮阴在心里纳闷。

    可是周遭全无动静。

    于是留下一声叹息:“驱散了罢。”

    他终于还是要把剑的灵气给抹掉——不知何时,他会遭到剑的报复呢?

    淮阴郁闷极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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